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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 侯府脉案·惊变(1 / 1)

周婆子闻言脸色骤变,浑浊的眼珠里迸出精光。她猛地一拍大腿,尖着嗓子嚷道:“好啊!你们……你们…我这就去禀报夫人去!”她声音又尖又利,像把刀子划破了凝重的空气,她边嚷边往门外退。

转身时她嘴角压不住地上扬,鞋踩得咚咚响,脸上的褶子都挤成了得意的纹路,心里头早盘算开了:如今府里谁不知道,现如今当家主母侯夫人最是不待见这个前头夫人留下的嫡女的。

这次可叫她逮着天大的把柄了吧!哈哈哈…她要是把这事办漂亮了,莫说她家那口子能高升当个管事,说不定连她都能捞个内院嬷嬷当当呢!

想到这儿,周婆子脚下生风,肥胖的身子竟跑出了几分轻盈。

她抄近路穿过回廊,裙角扫落了廊下的海棠花也顾不得。远远望见正院的朱漆大门,她更是急不可耐地扯开嗓子:“夫人!夫人!出大事了——”

此时的金玲、银玲两人彻底呆立在原地,仿佛被抽走了魂魄,她们知道这天——塌了!

程嬷嬷还跪在地上,她额头渗出的血珠顺着皱纹蜿蜒而下。她浑浊的泪眼里映着柳庆芸摇摇欲坠的身影,想起十八年前,老夫人临终时攥着她的手说:“芸姐儿就托付给你了...”而现在,她终究是辜负了老夫人的嘱托。

程嬷嬷突然浑身一震,像是从梦魇中惊醒。她顾不得擦拭额角的血迹,踉跄着膝行至柳庆芸跟前,一把将摇摇欲坠的小姐揽入怀中。

“我的小姐啊...”老嬷嬷的声音抖得不成调,枯瘦的手却将柳庆芸搂得死紧,“莫怕...奶娘在这儿...”她浑浊的泪滴在柳庆芸散乱的发间,“就是拼了这条老命,奶娘也会挡在你的前面的...”

柳庆芸的身子冷得像块冰,连颤抖都止住了。

“银铃!金玲!”程嬷嬷厉声喊道,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,“把门窗都给我闩死了!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,也休想踏进这院子半步!”

两个丫鬟如梦初醒,银铃抹着泪跑去落栓,金玲则“扑通”跪在柳庆芸跟前,抓起小姐冰凉的手贴在自己额前:“奴婢们誓死追随小姐...”

这边周婆子把事情给朱氏说了,朱氏惊得手中的茶盏“咔”地一声磕在案几上,几滴茶水溅在绣着金线的袖口。她怔怔地望着周婆子,“你说什么...你在再说一遍?”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。

周婆子缩了缩脖子,把方才的话又细细禀了一遍。每说一个字,朱氏的脸色就白一分,最后连唇上的胭脂都盖不住那抹灰败。

满屋丫鬟都屏住了呼吸,连穿堂风都识相地静了下来。

突然,朱氏猛地站起身:“李嬷嬷!”她声音尖得变了调,“去寻张材家的、赵显家的,再叫上外院当值的——”

李嬷嬷是见过风浪的,此刻却也被主子这副模样骇住了忙应:“老奴省得,必是嘴严力气大的。”转身时裙角带起一阵风。

朱氏指尖死死掐着掌心让自己冷静。然后她对身后一个伶俐的小丫鬟厉声道:“去雪姨娘院里请侯爷!就说......”话音猛地一顿,喉头滚动了几下才继续道,“就说府里出了天大的事,请他立即到大小姐院里做决断!”

小丫鬟应声而去,朱氏随即甩袖而出,她步子迈得又急又重,绣着金线的裙裾在青石板上扫出沙沙的声响,她身后跟着的婆子、丫鬟大气不敢出,只低着头快步跟上,乌泱泱的一行人朝着柳庆芸院落方向去。

朱氏带着众人行至柳庆芸院前,却见两扇黑漆大门紧闭,铜锁在暮色中泛着冷光。

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,眼底却凝着寒霜:“困兽之举罢了。”

声音轻得像片落叶擦过刀刃,让身后跟着的婆子、丫鬟们不约而同缩了缩脖子。

不多一会儿,李嬷嬷就带着人赶来了,朱氏手抬起微微示意了一下,李嬷嬷即可会意,朝身后两个粗壮家丁使了个眼色。

那两人撸起袖子露出青筋暴起的手臂,抬脚就往门栓处踹去。

第一下闷响惊飞了檐下栖雀,第二下门轴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朱氏站在石阶上,指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中丝帕,忽听得“轰隆一声——”

门扉开的刹那,风卷着残叶扑进院内。朱氏抬手压了压鬓边纹丝不乱的累丝金凤,踩着满地碎影跨过门槛。她的裙裾扫过门槛上崩落的木屑。

朱氏步入厅内,眼尾一扫,瞥见缩在角落的孙大夫面色灰败,额角沁着冷汗,显是被这阵仗骇得不轻。

“钱嬷嬷~”朱氏忽然开口,声音轻缓得近乎温柔,“送孙大夫出府。”她指尖一抬,跟着的李嬷嬷立即会意,从袖中摸出个沉甸甸的荷包。

朱氏已亲自将荷包塞进他手中:“今日劳您走这一趟,这些就当是赔罪的茶钱。”她指尖在老人腕上轻轻一按,触感让孙大夫浑身一颤,“您行医多年,达官贵人也是见识不少,想必最是明白——什么该说,什么......不该说。”

孙大夫喉头滚动,攥着荷包深深作揖:“老夫、老夫今日只是来请平安脉的......旁的老夫一概不知~”

“很好。”朱氏满意地颔首,朝身侧的钱嬷嬷使了个眼色。

钱嬷嬷立即半搀半架地将人带出院子。

孙大夫踉跄着跨出门槛时,最后回头望了一眼——他深知高门大户的规矩,犹疑片刻后只得快步远离这非之地。

暮色如血,浸透了院中的青石板,金玲和银铃已被粗麻绳勒得腕间泛紫,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死死按着她们的肩头。棉布帕子塞在口中,只能从喉间挤出幼兽般的呜咽。

两人发髻散乱,珠钗不知掉在何处,碎发黏在满是泪痕的脸上,随挣扎的动作在风中颤抖。

程嬷嬷扑倒在青石砖上,额头新磕出的血痕也顾不得擦。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朱氏裙角,老泪纵横:“夫人!先夫人在时对您还是很好的…这次您就放过我们小姐吧,夫人~”

“啪!”

李嬷嬷的巴掌狠狠甩在程嬷嬷脸上,苍老的面颊上随即刮出三道血痕。

朱氏则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袖口绣金线,轻声道:“那怎么能一样呢!程嬷嬷我看在你是老夫人的人,不会动你,来人~程嬷嬷年岁大了,带她下去醒醒神。“

两个婆子立即上前,像拖麻袋般将人往外拽。程嬷嬷的绣鞋在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,一缕银发黏在渗血的嘴角仍撕心裂肺的喊:“夫人…小姐…”直至声音消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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