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初,港城下了场大雨,仿佛要把所有污浊去除。
等雨终于歇下来,天边挂了道浅浅的彩虹。
阮离做完早餐,等着穆谨聿从楼上下来。
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朝着他的右腿看,拄着拐杖,倒确实像是使不上劲的。
[今天可以请假吗?我约了朋友]
穆谨聿每天都让她跟着一起去公司,却又没让她做什么正经事,只是端茶倒水的差。
这些,他的助理明明也可以做。
“嗯,好。”
他答应的爽快,倒是让阮离稍稍愣了一下。
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?还以为要跟他争论一番呢。
等他出了门,她才收拾东西出去,这一次没让管家送,自己到庄园外叫了辆车。
洛钰初的航班在十一点左右落地,她去接人,正好可以一起吃个午餐。
男人穿着件白衬衫,鼻梁上硕大的墨镜几乎要遮住半张脸,按着行李箱拖杆的手,腕上戴着一只黑色的腕表,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点寒光。
阮离站在廊下等着,忍不住想翻个白眼给他。
装什么呢?
“好久不见啊,宝贝~”说话间摘了墨镜,作势就要抱上来。
女生嫌弃地把他推开,抬手扫了扫被他碰到的肩膀,冷哼一声。
“少恶心我啊!”
“哎呀,这么久没见,想你也不行?”
洛钰初把墨镜卡在领口处,见她转身走了,赶忙拖着行李箱跟上。
阮离摇了摇头,一点儿没留情面:“你是想我,还是怕我翻脸不认人?自己心里不清楚?”
他去国外潇洒了一年,把荆棘阁丢给她管,倒也真不怕她转手把荆棘阁卖掉。
“哎呀,我错了,我给你赔礼道歉行不行!”
“今天您想吃什么玩什么买什么,全部我买单,怎么样?”
一边说着,一边戳了戳阮离的胳膊肘。
她挑眉,点了点头,算是答应了。
商业区人多,穆家的业务范围涵盖又广,从下了车开始,阮离就开始跟洛钰初打手语了。
他知道她目前的情况,自然也没什么异议。
“这家餐厅不错,你看看你想吃什么?”
洛钰初把菜单推到她面前,示意她随便点。
阮离自然不会客气,作为荆棘阁的老板,他可一点儿不缺钱。
顾泽西无聊地端着杯子喝水,随意扫了一眼,顿住。
“聿哥,那不是嫂子吗?”
他抬手朝着那个方向指过去,有些愕然:“嫂子和别的男人一起出来吃饭啊?”
说完,他察觉到不妥,小心翼翼打量穆谨聿的脸色。
盛溟朝着那个方向看去,目光在阮离身上打量了一下。
先前他出差没回来,只听说,却没有见过,如今看起来,顾泽西对阮离的评价还是到位的。
像是带刺的玫瑰,好看,但不一定友好。
穆谨聿沉默,视线落在洛钰初的身上,微微眯了眼睛,这就是她说的朋友?
盛溟察觉到他眼中透露出来的戾气,轻笑了一声:“谨聿,你夫人看起来,人脉还不错嘛,居然认识荆棘阁的老板。”
他没什么反应,盯着那边不说话。
倒是顾泽西,又朝着洛钰初看了两眼,恍然:“他就是洛钰初啊。”
这个名字在世家豪门之间可不陌生,毕竟,荆棘阁的地位还是挺高的。
不过,这还是顾泽西第一次见到洛钰初本人。
“呵,我也是才知道。”
穆谨聿收回目光,颔首抿了一口茶,眸中情绪不明。
常居青玄山,非必要不下山的人,是怎么和洛钰初认识的?
还是说,她本来就不简单,关于她的一切资料都是伪造的?
刚刚不过看她一小会儿的时间,就见洛钰初给她斟茶。
要知道,多的是人想和荆棘阁的老板做朋友,能让他这么对待的人,又有几个呢。
洛钰初脸上的笑淡了几分,趁着喝茶的功夫,眼眸微敛。
“你的四点钟方向,穆谨聿,顾泽西,盛溟。”
阮离稍稍一顿,随即恢复正常,继续吃着。
还真是巧,吃饭都能遇到他们。
盛溟这个名字,她是知道的,盛家如今的掌权人,和穆谨聿算的上多年的好友。
表面上温文尔雅,看上去非常好相处,但实际上防备心很重,绝不轻易展露自己的弱点。
“遇到了,不打个招呼?”洛钰初笑着,故意打趣。
她摇了摇头,低头在手机上打字。
[你觉得,我和你出现在这里,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?]
毋庸置疑,洛钰初耸耸肩,不作回答。
谁会相信,一个常年住在山上,连大学都没有正经读的人,会和荆棘阁的老板是朋友?
他又不是什么圣母心泛滥的慈善家,会平白无故和这样的人深交吗?
自然是不会的。
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他端着杯子喝了口茶,抽了纸巾擦手,漫不经心往那边扫了一眼。
阮离不急不缓地停下筷子,把手机递给他看。
[我怀疑他的腿没有问题]
“哟,你们两夫妻还挺有意思啊!”洛钰初笑起来,揉着纸团扔在盘里。
明面上两人互相达成合作,背地里两人又互相猜疑试探,怎么不算一种默契呢?
她抽了纸巾擦嘴,面上露出一点儿笑来,对着他比划。
[我吃好了,我们走吧]
顾泽西一直看着这边,这会儿见两人起了身,收回目光。
“聿哥,不去问问?”
穆谨聿沉默,手中的杯子抵在唇边,却是半晌都没有喝一口。
直到阮离跟着洛钰初走出餐厅,他才把杯子放下,掸了掸指尖沾到的水珠。
“当面能问出什么?洛老板可不是善茬。”
二十岁白手起家靠着自己在港城站稳脚跟的人,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。
他没必要和这样的人起冲突。
“居然没跟上来。”
洛钰初回头看了一眼,轻挑眉尖。
阮离嗤笑一声,摇了摇头:[他又不是傻子]
就算要问什么,也是等她今晚回庄园之后,绝对不是在洛钰初的面前。
事实上,和她猜的没什么差别。
她打开门,穆谨聿就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面前一蛊刚泡好没多久的红茶,还在冒着热气。
男人抬眼,冷冽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。
“阮离,过来。”
他好像总是这样,一副天生的王者做派,似乎所有人都该俯首称臣。
屋外响起雷声,似乎今夜又有大雨。
她如常走过去,在他的身旁位置坐下,一脸纯良。
[怎么了?]
[这么晚了,还没还不回房休息?]
穆谨聿扭头,抬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,朝着她靠近了些许。
“倒是我该问问你,究竟是什么身份?”